文/陳倩姿 圖/林靜儀國會辦公室
去年11月底民進黨第十屆不分區名單公布,媒體評論「最大的遺珠非立委林靜儀莫屬,最終因政黨各種盤根錯節而告別政壇。」
當天,林靜儀在她的FB貼出千字文心情:「第十屆民進黨不分區提名名單公佈,要向關心我的大家抱歉,我不在名單裡面…」,四年前林靜儀卸下近20年婦產科醫師的白袍,擔任民進黨不分區立委,以直言敢說的颯爽風格受矚目。
沒有派系色彩 從醫界跨入政界
林靜儀踏入政壇前是中山附醫婦產部產科主任,2014年一通從民進黨中央打進來診間的電話,讓她從醫界跨入政界、從專科醫師變成具全國知名度人物。
去年12月中旬一個週末下午,林靜儀和妹妹回南投老家陪媽媽,途中特別繞道公會接受本刊專訪。當天她身上一襲淺灰色緞面小洋裝配黑色短版外套,神彩奕奕亮麗端莊,笑起來瞇瞇眼和唇邊小梨渦不時會讓對話的人分心,和印象中強悍嗆辣的林委員有相當反差。
沒有派系色彩、也從未主動爭取任何職務,林靜儀如何被民進黨相中? 出身南投鹿谷農家,父親是公務人員媽媽家庭主婦,林靜儀回憶,外公當年會到書報攤偷偷買黨外雜誌,家裡長期都是黨外支持者。念醫學系時臺中醫界聯盟大老、不孕症名醫李茂盛就是她的老師,自然而然她和民進黨並不陌生,就在2007期民進黨執政後期,林靜儀被延攬進入行政院婦女委員會,性別平等委員會委員。
與其在外圍抱怨 不如進來改變它
不過,論起在政界的正式「出道」要從2014談起,她記得是在一個週二下午門診時,一通電話進來,徵詢她出任民進黨婦女部主任意願,當時她是中山附醫婦產部產科主任,平日工作就忙得不可開交。失眠兩天後,在心驚驚下接下了工作;2015年獲知將被提名民進黨不分區立委時,「我有些錯愕,不知道被提名的原因,因為我從來沒有爭取過。」
政治人物和醫生的信任度反差大,她說,四年前接不分區立委最大的掙扎在於臺灣的政治人物是沒有私人空間的,再者,「對一個開刀的專科醫師來說,工作十多年正是最成熟的時候, 這四年不能開刀要擱下自己最喜歡的工作相當不捨。」當時醫病環境緊張、醫療政策保守,她臨床工作十多年,「有時真的很氣為何這個國家這麼脫離現實」,她覺得與其在外圍抱怨,不如進來改變它。林靜儀笑著說,我是個相信命運的人,上天要交給我新任務,我就好好的完成。
硬頸個性審法案 嗆辣言詞媒體最愛
以政治新人之姿進入立法院,在講究合縱連橫的政界、在派系團結的民進黨,沒有派系背景的她如同孤鳥,為黨捍衛政策及法案是不分區立委職責,但是,擇善固執硬頸個性,遇到爭議性大的法案,她嗆辣言詞是媒體最愛的頭條,咬住理念堅持不放鬆的態度常讓自家人也捏把冷汗,尤其碰到選舉期,立院同僚也只能拜託大炮暫時熄火。
「其實,我不算是太天真的人,不會認為事情必然就只有一條路(能走) ,進到政治圈才能親眼了解那些二三十年困住無解的問題為什麼會這樣?」林靜儀指出,事情無法解決通常是因為找不出那個結,醫生無法讓行政單位了解問題,行政單位也講不清楚為什麼這樣不行。
體會通過政治 讓社會變得更美好
在法案協商過程,林靜儀以醫界臨床豐富經驗,成為醫師和行政單位的「翻譯」。許多法案在行政單位理解後,幫忙找出法條中那些是可以鬆開的,一起達成目標。「這幾年行政單位(事務官)對我們很友善,他們知道我不是胡鬧、修理官員給外界看的委員 。」這種慢慢挑開死結,或是找到其他路繞道,一樣達成目標的挑戰,她說,看著一些擱置多年或是糾結難解的法案,一件件從手上通過,滿有成就感的。
除了挑戰達標成就感外,林靜儀也體會到通過政治,讓社會變得更美好的結果。她舉例,這個會期修了幾個重要法案,例如同志的婚姻法案、支持教育部性別平等法案、家庭教育法等,跑行程時會碰到很普通的中年女生或是男學生跑過來對她說「謝謝你!」,「這讓一些人會覺得生命是值得活下來的、有被平等的對待,對很多人生命影響很大。」瞇瞇眼再度出現。
總是不畏戰 在臉書與網友開戰
在立法院四年,她珍惜這個能夠有影響力的機會。從同性婚姻專法到《勞動基準法》(《勞基法》)修正,林靜儀總是不畏戰。《勞基法》二度修法時,她擔任社福衛環委員會召委主持修法,具爭議的修法引來網路霸凌,她屢屢在臉書與網友開戰,嗆網友搞錯重點。談到網路攻擊,她的經驗是,事情一開始就要把握機會說清楚,錯過黃金處理期,發展到不可收拾,例如機器人攻擊如大潮水湧入時,也只能不採取行動等待退潮,否則只會滅頂。
作家的斜槓身分 出版《診間的女人》
除了白袍、立委,林靜儀還有一個作家的斜槓身分,2018年她出版第一本散文集《診間的女人》,27個臨床故事記錄在婦產科門診、病房的真實發生。在她的診間,患者來求診殘酷的病情,也傾訴糾葛的心情,她把診間變成心理諮商室,醫病也醫心,白袍下她有接納、溫暖、支持的社工人特質。
訪談中她聊起,小學時她念鄉下學校,班上有些同學家境和成績都不好,衣服老是髒髒的,功課沒做老是被老師追著打,她心中有疑惑,感覺這些同學和我不一樣,但到底那裡不對?也沒能力幫忙。當上了專業醫師後,她發現很多問題是診間外的,同時,女性面對問題的姿態更關乎她的社經地位,能夠給人建議,她不會保持沈默,從醫師變成立委,能為眾人解決更多的問題。
政治如同醫療 不可能瞬間扭轉全局
「在臺灣當立委有時候真的很累,常常有很多外界的誤解跟不友善,尤其是網路時代很容易意見不同就被霸凌。」林靜儀說,政治不可能靠瞬間就扭轉整個局勢,但是立委可以從一個個小關卡慢慢調整,一屆屆繼續努力、最後達成目標,「雖然大部分也都是修正過後的目標,這也不是和醫療一樣嗎?」政治和醫療帶給她相同的成就感。
回顧四年在立法院奮鬥點滴,感性中摻著任務做一半卻將離席的遺憾。「…我想修的優生保健法還有好幾個醫療制度改革的案子,要請之後其他委員們持續下去了。」元月底卸任後,林靜儀首要功課就是讓自己從已經念了十年的博士班畢業。 她笑說,同學做基因之類的很快就搞定論文了,自己卻是挑了「青少女非預期懷孕」題目為難自己。另外,第二本書也即將出版。
再下一次呢?會因政黨各種盤根錯節而告別政壇嗎? 「老天爺把我從醫界拉到這裡,如果任務完成就離開」,做為醫生,她明白生命無常,重要的是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好,「我相信老天爺會給人最適合的安排。」
經歷: 第9屆民進黨不分區立法委員、中山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婦產部主治醫師、 臺灣女人連線理事、行政院婦權會委員、民進黨婦女部主任等 學歷: 中山醫學系畢業、中山醫學大學醫學研究所碩士、臺灣大學分子醫學
研究所碩士、中山醫學大學醫學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辦公室助理特色是年輕
她的立法院辦公室助理特色是年輕,「從辦公室成立到現在只有二位是有經驗的,其他都是剛出校門的。」她喜歡用清新、有理想,還未沾染政治陋習的年輕人。「助理薪水是國家給的,所以對政治有興趣的年輕人,資源當然讓這些人來使用」。
她常和助理們說,立法院助理職位是培養未來國家政治人才重要的地方,如果做得有興趣,未來有機會走到第一線,,如果進來後覺得這一行太讓人沮喪,至少進來過可以早點轉行。她選擇工作夥伴首重願意學習,心態是想為國家社會做一點事,不要帶著偏見和私心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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